夕阳的余晖照射在反光镜上有些刺眼,也不知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,突然叫我回去。
立交桥上的车流略显拥挤,走走停停。富民村的书记不停给我发来消息,手机在口袋滴滴直响,可我在开车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看手机的。
遇到一个九十九秒的红灯,正好可以停下看看消息。
发来了三十多条消息,我只粗略浏览了一遍,大概意思就是村里的猪圈里出事了,因为染了什么特殊的流行病,已经死了好多,村里没有专业的兽医,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。
我戴上蓝牙耳机给永生打了个电话:“喂?!在哪呢?赶紧回村里一趟。”
“怎么了,发生什么事了?”
前后挤的车辆不停地按喇叭,吵闹的环境更添一份焦躁。
“大棚里出事了,圈里的猪得病死了不少,你赶紧从镇上找个好点的兽医来。”
“行,我这就动身。”
“还有,别走市里了,绕外环吧,快点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把前排遮阳板放下来,又从中间座椅拿出来妻子给买的墨镜。
平时半个小时的路程,现下得走将近五十分钟。
前边有一辆SUV实在没有了耐心,跑去了应急车道,倒是很快速地走了,我轻轻叹了口气,可能真的有什么紧急的情况吧,不过这6分我看是必定要被扣了。
车里有些闷热,额头都渗出点汗珠来了。
本来以为等一等情况会好一点,然而事态越来越糟糕,公路上的车越来越多,越来越堵。
在这条到镇上的大弯路,走到了一半,不动了。
开始以为是红绿灯,可十分钟过去了,还是不动,肯定是前边发生了什么交通事故,心头好像着了火一样。
我要是刚刚也跟着走了应急车道就好了,现在早到了村里了,可是转念一想,不值得冒着处罚的风险去着急。
前后车的距离越来越近,难免就会有磕磕碰碰的,就在我前边的两辆车,追尾了。
两位车主下来开始激烈争吵,一个是身着干练黑色西服的中年女人,一个是普通半袖裤子的年轻男子,两人互不相让,僵持不下。
在车窗里边的我根本不想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,我只想快点到村子里,他们这一吵,又得浪费一段时间。
旁边一车道的司机下来劝架,也不知道说了点什么,当事双方又都回到了车里。
脸颊有些微热,仿佛感觉自己有点头晕发烧。
这时候从远处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,目光所及没有看到救护车,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。
声音由远及近,我按下窗户,虽然都是汽车尾气,但比车里要凉快些。
红蓝的闪烁灯光从远处驶来,在我左侧的逆向车道,其他车辆就像是退潮一样给救护车在中间让出一条路来。
回过神来的时候,玻璃上的自己在面带微笑。
生命的价值高于一切,不管人们有再着急的事,也会在这一刻把时间让给白衣天使。
这年头也看过很多有关医患关系的新闻,其实双方都不容易。
在这个世界存在的人们,根本无法做到真正的彻底完全理解,只不过,我们选择去理解,而不是自私。
大约走了一个多钟头,永生期间打电话说带兽医已经到了。
开车到了东边的河滩边上,有两三个工人过来迎接,我边走边询问道:“老李,老王,现在情况怎么样了?”
“王铁正领着兽医看呢,也不知道好坏。”
我们赶紧进到大棚里来,永生就在门口。
“里边怎么样了?”
永生摇了摇头:“情况好像不太好,这个兽医也没办法。”
自己来之前就好像在悬崖边抓着一根稻草,而如今稻草从根部断开,身子掉进无底深渊,找不到任何可以救赎的支点,一概希望都好似快要干涸的溪水。
绝望像是洪水一般冲刷着心头,各种不好的想象充斥着脑海。
王铁和兽医出来了,从脸色就看出来了,这次事情比较严重。
兽医是位身材高挑的中年男人,面露难色,和我们说道:“你们的这几百头猪怕是都保不住了。”
听到这句话,永生直接坐到了地上,我也差点眼前一黑昏过去,幸好已经有了点悲观的心理建设。
我把永生用力搀扶起来,将他放到一边的凳子上靠墙先休息一下。
“医生,这些猪到底怎么了?”我还是想要知道是为什么。
医生摘下眼镜来用衣角擦了擦重新戴上,缓缓说道:“打前一段时间就有地方在流行这个猪瘟,你们这个就是了。就目前而言还没有相应的药物能够治好,而且研制的疫苗也在临床试验期。”说完摇了摇头,到水盆那里仔仔细细洗了洗手。
那几个人把永生唤醒,长长出了一口气,问我:“志明哥,咱们这可怎么办啊?”
虽然我心里也没底,但只能强装镇定:“没事的,会有办法的。”说完我自己都不信。
我先让永生把兽医给人家送回去,我自己在这里再想想办法。
说是这么说,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。我又不是神医,不能起死回生,又不是什么光环男主,什么特异功能都没有,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,也没有惊人的智慧,创造奇迹。
这种时候真的挺恨自己,拉来这么多的老百姓和我瞎闹,现如今却要大家一同承担我的鲁莽。
要是没有我的这个主意,这几十号员工早就出去打工挣钱去了,比这要多的很,现在连人家基本的工资都给不了了。
如果现在没有人,我真的想要大哭一场,为何老天爷要在这个节骨眼和我开这么大的玩笑。
难道这就是我们父子的命吗?注定做不好生意,要倾家荡产。
难道我也要像我父亲那样退隐?从此再也不接触商业,只求踏踏实实地打工挣钱?
不,不,不,绝对不要!
我可是经济学硕士,这么多的苦难都经理过来了,就因为这些挫折而放弃,绝对不可能。
要是不能做出点什么,给乡亲们做出点贡献,不但对不起老百姓,更对不起教我的老师们。
深呼了一口气,吩咐王铁:“铁叔,麻烦你把咱们的员工都找来,我得跟大家说说。”
王铁去了,我的手机铃声响了。
我以为是妻子担心我来的问候,掏出来一看却是周书记。
“书记有什么事吗?”
书记咳嗽了两声:“你们大棚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,你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吧。”
我有点为难地答应了,紧接着村里喇叭就吆喝起来让大棚员工集合。
幸好我随身带着笔和纸,给桌上留下一片纸条,让他们来了等我片刻。
我急急忙忙跑到乡里,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,大周末的,书记怎么在乡政府办公室里啊?
满脑子不相信地敲门,书记果然在,而且手边的文件还堆得老高。
“请兽医看了吗?”书记放下笔,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。
“刚看了,说是猪瘟,怕是都保不住了。”我就好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,等着老师的教训。
来的路上我就想好了,书记肯定要严肃地批评我,责怪我办事不认真,考虑不周到。
然而书记并没有说我,脸色反而很平和:“前些天下来的政策,死了的牲畜,拍好照片,报上去能申请一半的补助。”
我好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:“真的吗?!”
“文件里是这么说的,应该八九不离十。”书记朝我肯定地点了点头。
这么一来的话,不仅相亲们的工资有着落了,还能剩下一点。
“那我赶紧把这消息告诉乡亲们去。”我这就要走。
“嗯,去吧。”书记端起了水杯。
本来以为一线希望都没有了,还是周书记救了我。
我疯了一样地奔跑,天色逐渐变暗,一个不注意拌到了块石头,狠狠地摔在了地上。
由于跑得太快,一下子刹不住脚,用胳膊护了下头部,袖子里全是土,而且还破了两个洞,不过就是有点擦伤,没什么大碍。
也顾不上胳膊疼,衣服烂,只想快点到大棚告诉大家这不幸中的万幸。
大家都到齐了在大棚外边等着呢,一个个都愁眉苦脸,无精打采。
“大家听一下啊,虽然怎么的猪保不住了,但我们能申请国家的补助,起码能挽回来一半的损失,大家的工资肯定不用愁的,再就是咱们商议一下再来养什么牲畜比较好。”
大家一下子从忧愁中走了出来,好似头顶的乌云都散了。
王铁建议道:“俺觉得不如养牛,皮实,不得病。”
众人也觉得有道理,事实也确实如此,而且王铁养了这么多年牛,应该不会有错,大不了错了再来呗。
于是我们大伙赶紧把断了气的猪都弄了出来,摆好了拍了照。
可怜啊,不过两个暖壶大小的猪仔子,还没有成年就匆匆离开了世界。
疾病不管是对牲畜还是对人来说,都是如此的可怕,就在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侵占了你的健康。
回家比较晚了,不过妻子还给我留着灯。
“村里怎么了?”妻子给我倒了杯热水。
“害,太倒霉了,大棚里的猪都染上了猪瘟,估计一个都保不住了。”我和妻子抱怨道。
妻子也十分紧张:“最后怎么办了?”
“现在有政策可以申请点补助,以后怎么办就不知道了,明天还得再回去一趟,不然心里不安,”摸了摸语梦的秀发,“不好意思,亲爱的,不能陪你逛街了。”
“我明天陪你一起回去吧。”